巫女小布 – 女娲导航

巫女小布

  齐藤和小布正在屋里说话,小非蹑手蹑脚进来,把两人吓一跳。小非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相:“藤哥,到处找不见你,没想到你果真在这儿。这不,我大气不敢喘小气不敢出,生怕坏了你俩的好事……”

  齐藤截住他的胡诌:“我来帮小布苫盖一下屋顶。”

  小非说:“苫盖屋顶是虚,和小布亲热是实,对不?”

  齐藤捣他一拳:“胡咧咧啥哩,有点正形好不好?”

  小非转着圈打量小布:“怎么样小布,藤哥体格够棒吧?瞧那身疙瘩肉,比运动健将差不到哪儿去。啧啧啧啧!还好,没把你折腾散架!”

  小布的脸顿时红成了绸子,口无遮拦地咒起了小非:“疯狗啊你!乱咬人,屎没吃够待会儿去北院李老歪家房后接着吃,那儿有的是猪粪!”

  就在这天夜里,小布的继父死了,是喝醉酒后撞墙而死。

  把小布的继父抬回来的人群里,有齐藤和小非,是他俩最先发现小布继父尸体的。当时,他俩从卡拉OK歌厅出来,走进黑胡同李老歪家房后,小非突然被什么绊倒,“呸呸呸呸”唾几口才说话:“咋这么臭啊?”

  齐藤打开手机照明功能,见小非脸上沾满猪粪,赶紧掏出卫生纸帮他擦。

  小非回过神儿来:“藤哥,你说小布可恶不可恶?好话满世界都是,一抓一大把,她咋咒我吃猪屎呢?”

  齐藤说:“她跟你开玩笑呢,你还当真啦。”

  小非摇摇头:“这也忒灵验啦!绝对不像开玩笑。你那天不是说,她诅咒她后爹死吗?不定哪天老家伙真就被她咒没影儿了!”

  俩人继续往前走。才走几步,小非停了下来。

  齐藤问:“咋啦?”

  小非说:“这地方没有树桩啊,我咋会被绊倒呢?”

  俩人就往回走。齐藤再次打开手机照明功能,看见墙根有一大摊血,小布的继父脑袋拱在烂泥里,身子已经凉了。

  丧事办罢,小布成了名人。所谓名人,就是与众不同,或曰强过众多人的人。小布属于前者,另类名人。有人说她是会念咒语的“巫女”,以讹传讹,越传大家越觉得“巫女”非小布莫属。她的冷酷像“巫女”,漂亮也像“巫女”,只有“巫女”才不是仙女,胜似仙女。“巫女”翻手云,覆手雨,近来天晴过吗?“巫女”诅咒谁今天死,谁就别想活过明日,这不有例子了吗?小布念咒,天神,让他去死!她后爹当天夜里就蹬腿了……

  齐藤和“红头发”在“沙家浜饭店”喝酒,“红头发”老挠脖颈。

  齐藤问:“痒吗?”

  “红头发”说:“不痒。”

  “那你挠啥?手贱啦?”

  “红头发”说:“有句话我一直想说,藤哥你别见怪啊。”

  齐藤说:“有话就说,有屁就放,婆婆妈妈的!”

  “红头发”说:“你最好离小布远点,这几天村里嚷疯了,说小布克亲爹克亲娘克后爹,还会克夫……”

  小布恰巧从旁边走过,“红头发”吐了吐舌头,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。

  小布院里种着两畦子韭菜,自己吃不了,送到饭店换零用钱。她把五小捆韭菜放柜台上,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五块钱硬币,扭身边走边狠狠瞪了“红头发”一眼。

  齐藤说:“不要人云也云,无根无据乱叨叨。还有,我和小布八字还没一撇儿呐,别净瞎猜!”

  “红头发”好像没听到他的话,正在用餐巾纸沾汗,脸色灰白,一头红发也黯然无光。

  “糟、糟了!糟了糟了!我的话小布八成听见了!”红头发嘴唇直哆嗦。

  齐藤说:“听见就听见呗,即便当面说,量她身单力薄的,也咋着不了你。”

  “红头发”的汗水淌下来了:“你不知道,她瞪我那一眼,跟锥子扎似的,这会儿我的心还疼呢!”

  齐藤说:“瞧你那熊样儿!枉为男子汉,胆子小的跟兔子似的。”

  “红头发”说去小解,站起身,甩胳膊,却直接倒地,另一把椅子被撞倒,滑出去三米多远。齐藤把“红头发”扶起来,这家伙坐也坐不稳了,浑身颤抖如筛糠,小便失禁,把地板淹湿好大一片。

  送“红头发”回家的路上,齐藤帮他分析摔倒的原因:一是被桌腿绊住了;二是被自己的腿脚绊住了;三是内心太过恐慌,根本没迈腿,前蹿倒地。

  “红头发”说:“当时,我脑子里一片空白,跟丢魂儿了似的,到底咋回事,想不起来了。”

  从“红头发”家出来,听到有人吵架,齐藤很好奇,循着声音走,就到了小布家。

  李老歪正在小布家跳着脚吼叫。齐藤问怎么回事,李老歪一把抓住他,说:“小布使坏,把我家十头老母猪放跑八头!”

  小布说:“他家院墙被雨水泡倒,猪跑了不去找猪,反来这儿胡搅蛮缠!”

  齐藤说:“老歪叔,你说小布使坏,她咋使坏了?”

  李老歪梗着脖子说:“她一念咒墙就倒了!”

  齐藤说:“你听见她念咒了?”

  李老歪说:“没听见,她念咒老背着人,都说她狠毒,咒谁谁倒霉!”又说:“她对我有意见,说我家建猪圈不该挤占她家菜园子。”

  齐藤琢磨片刻,说:“既然已经挤占了,她再有意见也白搭。念咒这事,纯属谣传,你甭听风就是雨。依我看,最当紧的是把猪找回来,一头老母猪两千多块呢……”

  李老歪打断齐藤的话:“我找半天了,连根猪毛也没找到。这不,我好言好语求她念个咒让猪麻利回来,她非但不干,还跟我说难听话。”

  齐藤见撕掰不清,只好就坡下驴,当和事佬:“这样吧,你再四下里找找,我呢,好好劝说一下小布,让她那啥念几句咒。”

  李老歪乐了:“好好好!我这就去找!”

  齐藤未曾开口先发笑,小布问他笑啥?齐藤说:“你看,我都答应老歪叔了,你就念叨几句呗。”

  “好吧,我给你这个面子。”

  小布闭上眼睛,皱紧眉头,双手合十,果真念叨起来。等她睁开眼睛,齐藤问她念叨了些啥,小布神秘地一笑:“天知地知我知,外人不能知。”

  齐藤说:“我是外人?”

  小布说:“当然,没钻进一个被窝,我就不是你的内人。”

  李老歪抗着半口袋东西进来,笑嘻嘻地说:“小布,你婶子非让我把新碾的小米送你一些。”

  齐藤问:“找到猪了吗?”

  李老歪说:“不用找,乖乖的全回来啦!正吃食呢,撵都撵不出去!”见小布拎着米袋进屋了,他压低声音说:“我算服了,往后得罪谁都行,就是不能得罪小布,她一句话顶一万句!”

  齐藤大笑起来。

  李老歪走后,齐藤有点疑惑,就问小布:“你咋连句客套话也不说,就把小米倒瓮子里啦?”

  小布说:“不要白不要,占我家菜地那会儿,说给补偿三百,至今分文不见。”

  齐藤说:“难怪你装神弄鬼欺负老实人……”

  “我有装神弄鬼过吗?方才是逗你玩哩。欺负人更扯不上边,都是别人欺负我……”小布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,扑簌簌地落了一地。

  小布走出家门,去日用品店买丝线,她想绣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巾。所有遇见的人都在看她,好像她是个稀罕物,小布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一奇特现象。她低着头走路,仍不免忐忑不安,像揣着十二只兔子。

  小非从网吧出来,像条摇头摆尾的哈巴狗,跟上了小布。

  “嘿!小布,来句咒语让咱得瑟得瑟呗!”

  小布没回头:“让你立马踩一脚狗屎!”

  小布话音未落,小非就觉得不对,右脚软了一下,跷腿一瞧,果不其然,有屎粘在鞋底,没准儿真他娘的是狗屎,还冒着热气。

  小非朝即将走远的小布大喊:“这个不算,你都看到了才预言的,有本事来句别的什么!”

  小布已转过街角,不过有句话还是丢了过来:“让树枝把你的奶油脸挂花!”

  小非没当回事,使劲在地上搓脚,可惜泥软路滑,那团冒着热气的狗屎又太黏,搓不掉,只得去旁边干柴垛拽树枝,未料那个两人多高的干柴垛久经风吹雨打,本就摇摇欲坠,一旦加力,不坍倒才怪,小非整个人被埋在了里面,待他连扒带挠拱出来,脸上横三竖四加减乘除的,平添了许多血道。

  齐藤听罢小非的诉苦,反倒责备起了小非。

  “我跟她闹着玩呢!”小非辩解道。

  齐藤加重语气:“那就别闹着玩!”

  小非搭出一副怕怕的表情:“谁还敢啊!真兑现呐!”

  齐藤就笑:“怕了?人有点怕性,其实是好事。”

  小非也笑了:“藤哥,你怎么老护着她啊?你俩是不是有一腿了?”

  齐藤恼了:“嘴怎么那么欠啊?滚!”

  小非继续逗乐:“你还真为这么个女孩儿跟哥们儿翻脸啊?她用巫术把你迷惑住了还是怎么着?”

  齐藤斜睨着小非:“我知道你一向鄙视小布,这么做有意思吗?”

  小非歪歪脑瓜:“本来没意思,鄙视多了觉得挺好玩。”

  齐藤说:“好玩个屁!那句话我只对你说过,现在传得沸沸扬扬,怎么回事?”

  小非装糊涂:“哪,哪句话?”

  齐藤说:“天神,让你去死!”

  那是上月初的一天傍黑,齐藤走进小布家,小布的继父正在跟小布发脾气,齐藤觉得不便上前,便躲进了柴房。小布是个“带犊子”,她的亲生父亲出车祸死了,母亲嫁给继父四个月时生下她,母亲却大出血死了。继父不会其他手艺,除了种地还是种地,又嗜酒如命,没有能力再娶,便恨上了小布。齐藤听到小布说:“我感冒发烧,睡过时间了。”小布的继父挽袖捋胳膊冲过去:“还敢狡辩!”皮带抽在脊背上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沉郁的空气中。小布没有哭泣,也没有求饶。小布的继父打累了,声调降了许多,一路咒骂着出门了。小布一动不动站在屋门外,院墙外的路灯光辉映着她半边脸,另半边脸看不见,想必同样愤懑。“天神,让他去死!”这声音很响地在齐藤的脑子里回荡。可他清楚地看到,小布并没有张嘴。然后,齐藤去了小非家,边喝酒边跟小非讲述方才的事情。小非听罢笑起来:“藤哥,你真会编,这故事还挺恐怖。”没想到,小非对村里人说,那句话是齐藤亲耳听到从小布嘴里说出来的……

  齐藤去了几个地方,觉得无聊,就又去了小布家。小布正在拧洗净的被单,齐藤过去帮她,突然听到墙外有动静。齐藤出来,见墙外没人,却看到墙根有新脚印,墙半腰有蹬踩的痕迹。

  “会是谁呢?大白天的,居然有人听墙根?”

  小布听齐藤讲了外面的情况,说:“我能猜到是谁。”

  齐藤说:“爱谁谁。”

  小布说:“你不要再来我家了。”

  齐藤说:“来你家怎么了?我想来就来!”

  小布说:“人言可畏,你爹知道了会阻拦你的。”

  齐藤说:“不会!”

  小布说:“会!绝对会!”

  齐藤说:“真要那样,我就跑!带你一起跑!去南方大城市里打工!”

  小布不再说话,眼眶里有东西一闪一闪,跟星星似的。

  天说黑就黑了。街边有个八米多深的枯井,磨盘大的木板井盖不知被哪个缺德鬼给偷走了。小非边往家走边琢磨,齐藤和小布那么黏糊,该不会生米煮成熟饭了吧?突然一脚踩空,掉进了八米多深的枯井里。这下小非老实了,右小腿骨折,裹着厚厚的石膏,别说出门,下床都难。他父母去外省打工了,家里就他一人,没法上厕所不说,连饭也做不了,只好住进村医疗所,让旁边“沙家浜饭店”的服务员每顿送饭过来。

  村南百米之外是漳河大堤。据说上游月城水库的闸门生锈了,满库的水放不出来,库坝已经被撑出六条裂缝,为分洪,上头命令把大坝炸了,河水溢出河床,大堤那面的水位越来越高。大堤这边,家家在准备晚饭,烟囱吐出团团簇簇象征祥和的炊烟,人心却紧缩成了拳头,因为灾难近在咫尺。

  村医疗所内,小非的病床前围了一大群人,在听巫女的故事。

  “小布说让你踩一脚狗屎,我立马就踩了一脚狗屎;小布又说让树枝把你的奶油脸挂花,那个干柴垛真就往我身上倒,跟士兵一样,服从命令听指挥;还有更恶心人的……”小非想说啃猪屎那件事,突然觉得不利于自己形象,话吐半截打住了。转念他又说:“让你小腿骨折,三个月走不了路!小布说罢这句话没一刻钟,我就掉枯井里了。”

  这事纯属添油加醋,当时他压根儿就没见小布的面。但看着小非腿上巨厚的石膏,没人不相信他的话,加上“红头发”从旁佐证,小布简直成蓝色妖姬了。

  天空像口巨大的黑铁锅,愈压愈低,齐藤预感到一场更大的雨即将落下。这是一种原始的感觉,类似那些惧怕死亡却不知死为何意的昆虫,莫名其妙地张皇失措。

  村口,一辆马车深陷于泥淖中,车箱里满载着丧葬物品,有东西被风吹起来,四散在空中。其中一片纸钱轻盈地飞过一座座房屋,还穿过了几棵树的枝杈,飘飘摇摇,飘飘摇摇,落在龙王庙前。

  龙王庙不大,是木头结构,有一人多高,里面香烟缭绕,几位老者正在叩头。

  为首的老者祷告道:“我活八十有九了,没见过天漏,漏起来就没个完。这雨要再下几天,非把大堤淋坍不可,大堤一决口,葫芦嘴还有吗?牛羊猪鸡还有吗?人还有吗?龙王爷您施法让雨住了吧!等到秋末咱给您点大戏……”

  齐藤正打着雨伞沿大堤查看,突然刮起一阵狂风,狂风卷起的巨浪撞击在堤顶的缓冲土堆上,齐藤被扑倒在地,雨伞飞进水中,转眼不见踪影。齐藤爬起来,跌跌撞撞往家跑,想把险情告诉父亲,父亲却不在家。齐藤去找小布。小布越听越紧张,眉毛拧成了疙瘩。

  “别说了,赶紧去找耿爷,让他立马动员村民撤离!”小布说罢,抓住齐藤的手就往耿爷家跑。耿爷是村支书,还兼着村长。

  耿爷不在家,耿家人哭哭啼啼,说老爷子是肺癌晚期,去市中心医院化疗了。

  回家路上,从村医疗所窗外经过,听到里面有说话声,小布扒拉一把齐藤,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。一帮小伙、大姑娘和小媳妇正在议论小非最近遭遇到的一系列荒唐事,见小布进来,顿时缄口。

  小非有些不自然,又不愿放过露脸的机会,欠起身子说:“哎!小布,赶明儿我不会连饭也吃不成吧?”

  小布瞪他一眼:“你再四平八稳躺在这,不仅饭吃不成,喘气也成问题!”

  小非忙问:“你,啥意思你?”

  小布一本正经告诉他:“因为,你会被洪水淹死!”

  小非的脸倏地变成白纸。

  小布突然闭上眼睛,皱紧眉头,双手合十,喃喃自语起来。一屋子人全怔住了。齐藤想说什么,张开嘴又闭上。

  大约三分钟后,小布才睁开眼睛,沙哑着嗓音说:“水火无情,大伙如果觉得我说话灵验,就请立马跟我走,离开村子!”

  “红头发”率先咋呼起来:“小布说啥是啥,麻利逃命去!”

  有女声附和:“小布去哪咱跟哪!”

  好多人响应:“走啦!走啦!不走是憨种!”

  小非也在喊:“我,我怎么走啊?”

  齐藤说:“来!看在咱俩从小玩到大的份儿上,我背你走!”

  小布说:“不行!光咱们走不行!得让全村人都走!”

  “红头发”说:“好办,这不,几个姓氏的都有人在,你们这就挨家挨户敲门去!就说小布说了,想活命就一时三刻挪挪地方!”

  小布说:“谢谢你!”

  “红头发”说:“要说谢,我得谢谢你……往后没人戳指脊梁骨,诅咒我,那才叫滋润。”

  小非垂下头,不知在琢磨什么。

  暴雨停了。风住了。村东两公里外的护堤石坝上,密密匝匝挤满了人。

  齐藤清点罢人数,说:“一个也不少。”

  放眼望去,村庄被洪水泡掉一大截。波浪起伏的水面飘过来一块木板,木板上有三团火焰似的红漆写就的楷体大字:“龙王庙”。

  没错,这里以前曾发生了凶案,就是忏悔屋!

  赵蕊牵着王海的手,推开忏悔屋的推拉门,走了进去。或许,那是一道通往地狱的门……

  1

  天空晴朗,几朵浮云如飘渺的歌声浮动着。阳光透过,一道柔光便照到了C市的中心地带……

  这里很繁华。宽宽的马路,道路两旁高楼林立,大厦上面的玻璃外墙散发着夺目的光芒。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一群蚂蚁一般在这大街上游走,汽车干劲十足地在马路上飞驰着,呼啸声层出不穷。这繁华的景象不禁让人觉得这里是多么美好。

  在两栋被玻璃外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楼中间,有一条幽深的小巷。在这繁华的街道旁,这样毫不起眼的小巷似乎被人遗忘一般,无人问津。

  深入小巷之后,你会看到里面的情景。

  一栋破旧的两层小屋,由于四周都是高楼,这小屋似乎根本没有得到光芒的机会,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之中。这栋小屋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阴暗的气息。

  除了破旧不堪的外墙和看上去还像回事儿的门窗外,这小屋的大门上,还挂着一个招牌,看来是一家店面。这招牌看上去很新,不过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,蜘蛛也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新家,在上面织网猎食

  这招牌上只有三个大字。

  忏悔屋。

  这名字似乎听起来有些奇怪,不过只要向这个忏悔屋的老板了解一下,就知道其用意了。

  这家店的老板名叫陆飞,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。不过他的来头可不小。

  他是国外一家顶尖的心理学学院毕业的高才生。在国外的这段期间,他深受欧美文化的影响。在欧美信奉基督的国家,很多人如果做了一些难于面对自己良心的事时,总希望能够得以解脱。于是走向教堂,向教堂里的神父进行忏悔。以此来释放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恐惧。但是在中国,似乎并没有这种地方。

  如果人们需要忏悔的时候,他们要怎样才能得到内心的解脱呢?这似乎有些困难。因为毕竟向别人倾诉,还是不能达到那种彻底排解的效果。于是学成归国的陆飞,通过打听,找到了这个小屋,开起了自己的忏悔屋。然而陆飞所用的方法却有所不同,他认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鬼,而且中国也没有什么牧师之类的职业,所以他用他所设想的方法——对客人念一段在国外学来的忏悔咒语,然后用一面镜子作为人们忏悔时的表达对象。因为在镜子里,人性丑陋的一面或许就会暴露无疑。这样,才能找到最真实的自己

  但在忏悔屋开业之后,迟迟没有生意上门。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的确不好,那条小巷,是这里唯一的出入口。或许是因为另一个原因……

  这小屋是一间凶宅。

  没错,据说附近一所学校的一个女生一年前在这间无人看守的屋子里暴毙,根据当时警方的勘察,认为这是一起谋杀。不过至今也没查清楚凶手是谁,这让本来就有些阴森的忏悔屋又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。不过陆飞也不觉得这有多么影响他的生意,或许他受国外文化的影响的确很深吧。

  后来,陆飞觉得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,所以,他去印了一些小传单,在附近几家学校里散发。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很新鲜的东西,到学校去宣传或许能够捞到好生意,这样也不至于让忏悔屋处于绝对亏损的状态。

  他的设想的确不错,很快,第一单生意就上门了……

  2

  一阵下课铃声让安静的校园变得热闹非凡。

  放学了。

  学生们脸上洋溢着充满童真的微笑,一个个有说有笑地走出校园。

  “喂,王海,我说你快点儿!我们不是说好了去那个地方吗?”

 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,叫赵蕊,是C市一家公司董事长的千金。而她叫的那个王海,是她的男朋友,不过王海家里似乎有些贫困,也因为这个原因,他读书比较晚,现在已经20岁了。当然,他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。

  “啊?你……你真要去啊?”王海的声音有些颤抖,额头上似乎还冒着冷汗。

  “怎么?你怕了吗?真是个没用的男人!”

  “谁说我怕了,我只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,再说了,咱们有什么好忏悔的!”

  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情,你忘了一年前向楠的事了?虽然你不承认,不过我也知道她喜欢你!但你小子对她有没有感觉我可就不知道了!不过你不觉得你对她有歉意吗?!你要知道,她出事的那天,我可是骂了她的,说不定她就是因为我骂了她,她才……”说到这里,赵蕊已经有点想哭出来了。

  “好好好,去还不行么?”王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笑了笑。

  “算你识相!”

  学校离忏悔屋很近,没过多久,他们就来到了那条小巷前。小巷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味道。他们俩相互看了对方一眼,彼此做出下定决心的神情,毅然走进了小巷。

  这条区区三十来米的小巷,对于王海来讲,似乎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。

  忏悔屋,就是那个叫向楠的女生暴毙的地方。

  没错,这里以前曾发生了凶案,就是忏悔屋!

  一年前向楠出事的那一天,似乎如纪录片一般在脑海中浮现出来。

 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,这条小巷,被警察的警戒线围得严丝合缝。警察和法医从那里进进出出。然后,绵绵的细雨从天上缓缓飘落下来,仿佛是向楠的低声啜泣……

  “喂,你在干什么!”赵蕊对王海大叫道。

  这时王海才反应过来,他一直在走神,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忏悔屋门前了。然后他低声说了句:“哎,你看我,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吧。”

  “走吧,进去吧。”

  赵蕊牵着王海的手,推开忏悔屋的推拉门,走了进去。

  或许,那是一道通往地狱的门……

  3

  有些破旧且锈迹斑斑的推拉门和轨道发出让人难受的声音之后。门被打开了。

  陆飞正坐在那里看报纸。他迟疑了一下,缓缓抬起头来。看到是两位年轻的客人,于是便马上放下手中的报纸,很热情地说道:“欢迎光临!”

  “这里就是忏悔屋吧?”赵蕊问道。

  “是的,就是这里。你们是这里的第—位客人哦!”

  “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吗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我想你应该知道这里在一年前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吧,那起凶杀案的死者我们认识,我们觉得以前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,所以想来这里忏悔,而且刚好这里又是她遇害的地方。”

  “嗯,我理解你们的心情,不过你们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,那么今天我就免费让你们忏悔!”

  “真的吗?那太谢谢你了!”

  “不客气,那我们开始吧!”

  说罢,陆飞便领着他们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,房间里摆了两排沙发。这个房间还有一道门,那里面应该就是进行忏悔的地方。

  陆飞示意他们两个坐下。待他们坐稳之后,陆飞让他们先放松,然后便念起那段忏悔咒语了。

  过了几分钟,陆飞停了下来。站起身来,对他们说:“好了,请进入那个房间吧。忏悔的镜子就在里面,对着镜子忏悔屋。你可以在这面镜子里找到你内心的魔鬼!祝愿你们能够得以精神上的解脱!”

  王海和赵蕊站了起来,径自走向那个房间。

  房间很阴暗,不过依靠仅有的光线,还是能够分辨出房间的正前方摆着一面镜子。这镜子镶着金边,上面有着奇妙的花纹。看上去仿佛是一面具有魔力

  的镜子,非常的神秘。

  王海和赵蕊两人仿佛被这扑面而来的神秘感震撼了,站在原地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。他们十指紧扣,走到镜子面前,镜子里反射出他们那两张有些惊恐不安的脸。但他们还是深呼吸了一口,开始了忏悔

  天,似乎变得愈加阴暗。而那镜子里,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,猛烈地旋转着,把它能够吞噬的一切全部收入囊中,力量非常强大。王海似乎也感觉不对头了,拉着赵蕊就想往外跑,他和赵蕊两人拼命撕喊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,只能看到对方那张恐惧的面孔……

  终于,那强大的旋涡将他们吸了进去。

  仿佛一下跳进了无边的黑暗……

  4

  忏悔屋外一棵枯萎的大树上,几滴水珠正顺着枝干向下流淌,滴进一片水洼中,可以明显地听到那清脆的滴答声。被黑暗笼罩着的世界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寂,没有了往日的喧闹。这世界上,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人——王海和赵蕊。

  他们俩蜷缩在忏悔屋大门外。王海使了好大的劲,终于睁开了双眼。这感觉仿佛像重生一般。他使劲摇了摇还在他旁边昏睡不醒的赵蕊,赵蕊似乎也感觉到了,艰难地睁开双眼,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
  “王海,我们在哪里?”

  “还是在C市吧。”

  “怎么成这样了?”

  “我也不知道,难道是我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?莫非那是一面有魔力的镜子?对了!他不是说我们会找到自己内心的魔鬼吗?或许魔鬼就在这里!”

  “我要回去!我讨厌这样灰暗的世界!我害怕!王海,你快带我回去!”

  “我想现在暂时回不去了,因为这是在忏悔。如果我们的忏悔没有结束,可能我们不能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。”

  “那该怎么办啊,现在该怎么办啊!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自己内心的魔鬼……”

  话还没说完,此刻两人同时听到了一阵铃铛的声音。这清脆的声音是多么似曾相识,让人觉得耳熟,这声音在这孤寂的世界里,是那么的嘹亮而神秘。就在这一瞬间,他们反应了过来。

  那是向楠手上带的铃铛手镯发出的特有的声音。

  声音越来越近,也越来越大。

  远处,仿佛传来了女孩天真的笑声。

  轻盈的脚步声也伴随着铃声步步逼近。

  王海和赵蕊瞪大了眼睛,向小巷望去。

  下一秒出现的景象似乎让他们瞪大的眼睛难以放松了……

  向楠迈着轻盈的步伐,手舞足蹈地走了过来,只见她天真无邪的脸上,泛着可爱又迷人的微笑。

  不过你要知道,向楠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害了。

  难道是幽灵?

  王海心里想到。

  不,这世界上绝不会存在幽灵。

  那会是?

  王海抱着赵蕊向后挪了几步。他们俩的眼睛同时散发着一股恐惧的眼神,他们尽量想去不看。但眼睛还是不听使唤地一直盯着面前这个小女孩。

  她到底是不是向楠?或许她只是和向楠长得非常像罢了。

  王海心里这样想,于是他忍着恐惧,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女生。

  然而结果和他想的一样。

  是向楠。

  向楠的右手上有一块叶子形状的胎记,这个女孩的右手上也有一块相同的胎记。

  王海又很机械地把赵蕊抱着向后挪了挪。这时,向楠已经推开忏悔屋的大门,走了进去。门与门轨发出的摩擦声刺激着王海与赵蕊的耳膜。

  王海的心脏此刻已经超出其频率地在跳动,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。他害怕极了。因为那是向楠,一个早已死去的女孩。

  “王海,你怎么了?”赵蕊急切地问道。当然,赵蕊的内心也充满着恐惧,她也只是拿出平时根本不具备的勇气来关心王海。

  “那女孩,的的确确是向楠。对,没错,向楠的手上,也有那么一道胎记!”

  “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跟进去吗?”赵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。

  “也只有这样了,或许她,就是我们心中的魔鬼,我们还是跟进去吧。”

  此时的王海,已经满头大汗了。

  他们悄悄地推开那扇破旧的推拉门,然后猫着腰走了进去。

  此时的忏悔屋,依旧和刚才他们来到这里时的摆设一样。少了的,只不过是这里的老板陆飞罢了。谁叫这里和现实世界有所不同呢?

  王海又推了推那道推拉门。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这道推拉门如今再怎么使劲,都不能推开了。换言之,他们很可能被困在忏悔屋里了。而这屋子里,还有向楠的存在,王海的头上顿时渗出汗水。

  “蕊蕊,门打不开了。怎么办?!”

  “你说什么?门怎么会打不开了呀!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?都怪你非要进来!”赵蕊带着哭腔闹道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啊,现在到底该怎么办?看来我们只能豁出去了。”

  他们俩躲在门边放东西的柜子旁,偷偷地瞧着里面的向楠正在做什么。她正在认真地绣着一张十字绣。从他们的那个角度看,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绣着一颗红心。而红心上面,留下的白色空白则组成了“LOVE王海”的字样。

  “王海!你怎么解释这个!”赵蕊憋着声音对着王海叫道。此刻女孩为自己所爱的人争风吃醋的心态被赵蕊演绎得淋漓尽致,而且这还是对一个早以死去的女孩子。

  “这个不能怨我啊。”王海的声音听着有些别扭。

  “到时候我再给你说!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
  “真的不怨我啊。”王海似乎都在打着哆嗦了。而争风吃醋的赵蕊,似乎已经短暂地忘却了自己眼皮子底下,还有一个早已死去的女孩在面前绣着十子绣。

  这时候,只听见向楠“哎呦”地叫了一下,这一下,可把他们两个吓坏了。紧接着,一滩鲜血流了出来。

  然而这鲜血,不是红色的。

  是黑色。

  黑色的血液从她的手指上源源不断地流出,并且越流越多。似乎整个房间,都已经被血迹覆盖了。王海和赵蕊看着向他们流过来的黑色的血液,一直往后退着。但这血液所形成的“血流”,却越凶猛地朝着他们俩流过来,这血液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

  他们俩不知道挨上了这血液会有什么后果,闭上双眼,似乎在等待死亡的来临。王海和赵蕊的心脏就如同汽车的引擎一般剧烈地工作着。王海心里默默地想:这下玩儿完了,到底该怎么办?怎么办……

  赵蕊的眼泪都已经流出来了。她后悔了。后悔自己来这么个该死的地方,早知道是这样她绝对不会来的。她懊恼地摇晃着脑袋。

  可就在这时,向楠拿起自己的手指头,吮吸了一下。血液便停止了流动,眼看着快要逼近王海和赵蕊的血液,瞬间停止了前进的步伐。

  这时,向楠又放下了手中的十字绣。把桌椅摆放整齐之后,走进旁边一个房间里,拿出了一把墩布。

  他们俩看到那把墩布之后,表情似乎都已经僵硬了。王海惊恐地扯着自己的头发,而赵蕊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。

  这是一把用头发做成的墩布。

  墩布上的头发。看上去乌黑顺滑。没有一丝的杂乱。这墩布一点点地稀释着地上黑色的血液,让这墩布上的头发显得更加乌黑。向楠哼着小调,一边说着:“这是我为王海所剪下的头发啊。我答应过他,要改变自己啊!所以就先从头发开始呀!”

  向楠的所做所为,让王海和赵蕊不禁毛骨悚然起来。他们互相抱在一起,不过还是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激烈地颤抖。这个时候,赵蕊似乎也管不上向楠说 了什么话了,因为她觉得,只要王海爱她,就足够了。

  很快,向楠用那把头发做成的墩布将地上的血液拖干净了,她拿着墩布走了回去,不过那黑色的血液还是一个劲地向地上滴落着,整个房间里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。赵蕊一直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,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,再不把鼻子捂住,估计就要被向楠发现了。要知道,被她发现,或许自己和王海就难办了。

  从那个放墩布的房间走出来之后,向楠哼着歌,走上了一旁的楼梯,手上的铃铛依旧摇晃着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  “她上去了。”赵蕊指着向楠说。

  “看来我们得跟着她上去了。”

  正当他们俩准备起身时。突然响起了“砰”的一声,向楠很惊讶地回过头来。王海和赵蕊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回缩,这着实把他俩吓了一大跳。

  声音是从刚才拿墩布的房间里传出的。

  向楠似乎并没有被惊吓到,有些惊讶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甜美的笑脸。但是她的面部肌肉似乎根本没动。整张脸就如画面一般,一下从惊恐变成了微笑

  她笑着走下楼梯,走向刚才拿墩布的房间。

  她刚一走进去,几只黑色的蜥蜴从里面爬了出来。然而向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让人觉得匪夷所思。

  随后房间里面传出了一阵打扫破碎玻璃的声音。

  向楠走出了房间,手里还拿着一条刚才从那房间里面跑出来的黑色蜥蜴。

  “我怎么那么不小心,把装蜥蜴的罐子打碎了!”

  向楠自言自语道。不过这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装蜥蜴的罐子呢?

  她的下一个举动。解释了这一个原因。

  向楠提着那只黑色蜥蜴的尾巴,然后举了起来。一口将这只蜥蜴活活吞了下去!并且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。她的嘴边沾满了黑色的鲜血,还一个劲地说:“真好吃……好吃!”

  赵蕊此时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恶心的感觉了,转过头去呕吐了起来。不过她还是尽量地让自己的呕吐的声音小一些,因为她怕被向楠发现。

  可就在这时候,向楠转过了头来。面对他们这个方向,箭步如飞地走了过来。看着向楠离他们越来越近,他们的心,也已经提到了嗓子眼。与此同时,一股强烈的腐臭味也跟随着向楠的身体飘了过来。他们俩此时已经紧紧闭上双眼,不敢再去正视向楠。赵蕊也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尖叫起来了……

  “真是的,小鱼,你怎么那么调皮,都从鱼缸里蹦出来了。”

  向楠就在离他们藏身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。那里放着一个大柜子,上面有一个鱼缸,鱼缸里面的金鱼蹦了出来。向楠小心翼翼地将金鱼放回了鱼缸。然后又转过身向楼上走去。她的脚与楼梯之间的碰撞产生了一种不和谐的声音,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。

  那金鱼也是黑色的。它又开始在红色的水里游来游去。

  王海用随身携带的面巾纸为赵蕊拭去残留在嘴上的秽物,然后拍了拍她的后背,道:“别害怕,有我在呢!不过我们还是要跟上去啊,其实我也害怕,不过为了摆脱这个世界,我们就必须要勇敢地去面对!王海的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。

  ”嗯,我不怕,我现在终于明白一个人对不起另一个人的时候,那个人内心的感受了。我以前不该那样骂她。不管你和她是不是真的是那样。“赵蕊可爱的脸蛋上已经多了几道泪痕。

  ”好了,我们不说这些了,我看我们现在还是跟上去吧。“

  ”嗯,我们上去吧。“

  于是他们俩又猫着腰,顺着楼梯摸索了上去。

  楼上的布置与楼下略有不同。一个小小的空地,然后四面都是房间门。有一扇门是打开的,并且还亮着灯。如果没猜错,向楠应该就在这间房间里。

  王海牵着赵蕊的手,迅速地跑到了那道门旁边。然后探出头往房间里瞧,果不其然,向楠就在那里面。她正在用梳子梳头。

  她手上拿着一把牛角梳。然后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,她哼着小调,看上去很高兴。

  她一直梳着,似乎没有停下来的势头,反而越梳越来劲儿。

  王海小心地看着里面的情景。他同时发现,在向楠坐的板凳下面,已经叠上了一层乌黑的秀发。并且这头发还愈加猛烈地向下掉落着。

  没错,这是向楠头上掉落下来的头发。

  向楠越梳越快,越梳越快,似乎停不下来了。头发掉落的频率也随着她梳头的频率增加着。

  很快,她的头发便掉落得干干净净。剩下的只是一颗圆圆的脑袋,闪着亮光……

  这时候,她好像感觉到头上没感觉了,便停了下来。

  ”我的头发呢?我的头发呢?“

 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头发不见了,到处摸索着,寻觅着。甚至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。赵蕊听到了这叫声,害怕得蜷缩成了一团,王海赶紧搂住她,说:”别怕,别怕……“

  但王海的声音似乎颤抖得更厉害了。

  ”我的头发!我的头发!这是我答应王海的啊!他说我的头发要那样才好看!怎么办!怎么办!“向楠瘫坐在了地上,两只手抓着地上的头发,黑色的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,滴落在地上。

  突然,她发狂般地站了起来,打开旁边的一个抽屉,从里面拿出了一瓶胶水,然后傻傻地笑了一下。只见她把胶水倒在手上然后捡起地上的头发就往头上抹。很快,她就把头发全抹了上去。

  不过,这已经不是刚才那头顺直的头发了。

  她的头发没有规律地在头上排列着,横七竖八,乱七八糟。整个就是一用头发做成的鸡窝,不过鸡窝或许都比她的头发好。因为头发有的一整根的贴在头皮上,有的倒吊着,胶水也不断地流下来……

  她傻傻地笑着,然后去找镜子,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。

  停电了。

  忏悔屋里的所有电器都停止了工作。

  这本来就处于黑暗的世界,由于最后一丝光亮的熄灭,完全沉入了黑暗……

  ”王海,怎么了?“赵蕊问。

  ”我也不知道,或许停电了吧。“王海的牙齿好像打着哆嗦。

  ”我怕黑!“

  ”没关系,有我在这里,我就是你的光亮。“尽管王海的双手都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着,他还是紧紧地搂着赵蕊。

  向楠在地上摸索着,想找出什么东西。随后只听着”啪、啪“几声响之后,一阵光亮从房间里传了出来。向楠手上拿着打火机。然后就去找镜子。

  接下来的一幕,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了。

  由于向楠胡乱的用胶水把头发黏在了头皮上,零乱且有胶水的头发飘到了火焰上面。直接引燃了她的头部。她的头就像一颗燃烧着的煤炭一样闪着火红的光亮。她尖叫着,用手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头颅。她将头放到水龙头下冲,这招似乎起到了作用,头上的火被她扑灭了。

  然而,她那张甜美的脸,瞬间成了一张满目创痍的面庞。

  结束了停电。

  所有的电器又恢复了工作。

  电灯闪烁了几下之后,又重新开始工作。

  由于这电来得太突然,被惊吓住的赵蕊突然叫了起来,这叫声似乎让整个忏悔屋都震动了一下。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失。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
  可是,已经晚了。

  向楠从镜子里面看到这张丑陋的面孔,发狂地冲了出来:”谁!是谁!“

  她的目光向下移动了一下。发现正有两个人蜷缩在那里发抖。不知她哪里来的劲,一只手提住一个人,把他们俩扔进了房间,然后把门锁上。王海和赵蕊都

  被吓得大叫了起来,他们内心里充斥着恐惧。此刻他们的心里,只有后悔二字,倘若不来这里的话,根本不会遇见这些事情。

  ”你……你要做什么,向楠,我知道我对不起你……“面对这样的场景,王海和赵蕊的神经几乎已经错乱了。而赵蕊直接被吓得昏厥了过去。

  ”你为什么要害死向楠!为什么!“此时向楠的声音转变成了一个男性的声音。向楠用手抓住他的衣领,疯狂地摇晃着他。向楠脸上被烧掉的皮,直接掉落在王海的脸上,一股强烈的腐臭味再次被他灵敏的鼻子所感觉到。

  ”我家里穷!我需要钱!我需要钱!对,是我害死了向楠!她为我考虑过没有!我需要的是钱!没错!只有和赵蕊在一起!我才能够得到钱!我才能摆脱困境!但向楠缠着我不放,让我做不成金龟婿,她阻碍了我的财路!我只能杀死她!为了杀死她!我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。这也就是警察至今找不到凶手的原因!对了吧,你现在想怎么样!我今天终于说出来了!我解脱了!怎么样!要杀要刮随便你吧!“

  或许是王海那叫喊的声音太大了,以至于把昏厥的赵蕊都给弄醒了,本以为赵蕊已经昏厥过去,自己可以发泄一番的王海此时也傻了眼,赵蕊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她。

  ”赵蕊,我……“

  ”你这样对待我!我不活了!“

  ”让向楠死不是你叫我去做的吗?你不是说只有向楠死了,我才算是真心的吗?你忘了吗?!“

  ”对,就是要这样!我知道!不过那只是玩笑,我怎么知道你真去做了!“

  赵蕊和王海似乎要开始争吵了。

  ”因为你们两个!向楠被害死了!你们两个应该下地狱!去死吧!“

  说完,向楠用手紧紧掐住他们的喉咙。王海和赵蕊此刻明显感到快要窒息了,难道死神已经逼近了他们了吗?

  无人知晓……

  5

  ”王海,醒一醒!“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人王海的耳朵里。

  王海慢慢睁开眼睛,发现这里是医院,自己的鼻子上还被插着仪器。在他旁边,站着几位穿着警服的警察。

  ”我在哪里?“

  ”医院。“

  ”赵蕊呢?“

  ”也在医院。“

  ”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,你们又是谁?“

  ”你们昏厥在了那个破屋里,然后有人报了警,并且留下了一段录音。“

  ”破屋?那里不是忏悔屋吗?“

  ”什么忏悔屋啊!那里不过是一间发生过凶案的破屋罢了!那房子的主人都嫌晦气,不要了呢!“

  王海沉默了。

  警察又慢慢道来:”这段话是你和那个叫赵蕊的女孩子说的吧?“说完警察在那支录音笔上按下了播放键:

  ”我家里穷!我需要钱!我需要钱!对,是我害死了向楠!她为我考虑过没有!我需要的是钱!没错!只有和赵蕊在一起!我才能够得到钱!我才能摆脱困境!但向楠缠着我不放,让我做不成金龟婿,她阻碍了我的财路!我只能杀死她!为了杀死她!我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。这也就是警察至今找不到凶手的原因!对了吧,你现在想怎么样!我今天终于说出来了!我解脱了!怎么样l要杀要刮随便你吧!“

  王海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  ”年轻人,你已经涉嫌谋杀。我们将会拘捕你,我想这段录音就能说明一切了吧?“

  6

  陆飞看着自己的小车,在高速公路上哼着小调,因为,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。他现在如释重负。倍感舒适。

  大家不要忘了,他是国外一家顶尖心理学院毕业的高才生,轻松做到催眠这一点,对他来讲,简直是小菜一碟!当然,那段什么忏悔咒语,其实就是催眠所用的。利用催眠让别人说出真话,这简直是小CASE。

  其实他的本名不叫陆飞,而是叫向征。

  一年前,他还在国外进修的时候。突然得知了自己妹妹向楠被害的消息,而且尽管警方怎么努力,也始终找不到凶手,因为与这件案子有关的,一个名叫王海的男生,有着一个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,这样让整个案件的侦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。听到这样一个消息,对于他来讲,如同一个晴天霹雳。于是他打电话拜托自己在国内的朋友请私家侦探帮他调查这件事情,并且向私家侦探表明,不管花再多的钱也要把这件事弄清楚。

  而经过私家侦探的一番调查之后,其中所有的疑点都表明,王海在向楠被害一案中,有着重大的动机嫌疑,因为他们曾经是一对情侣。可就在向楠死后不久,王海就和一个叫赵蕊的董事千金好上了。所以向征断定,向楠之死一定与他有关系。

  他学成归国之后,便找到了这个自己妹妹被人害死的地方,也就是这间小屋,而且他又打听到消息说这里的主人早已经不要这间凶宅了。于是他找来一些东西,把这里简单地布置了一下,就成了忏悔屋。他又去印了一点点传单,去了王海的学校,并把传单发给了他们。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们俩会来呢?因为那私家侦探了解到,赵蕊似乎对于这件事很内疚,—直不知道如何释放自己内心的不安。所以他买通了赵蕊的一个同学,告诉她那个地方一定可以帮助她解除内心的不安,所以她就和王海去了那里。

  而早已在那里守株待兔的向征看到他们俩的到来之后,就对他们进行了催眠,最后不费吹灰之力的,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让王海说出了真话。再用早已准备好的录音笔将他说的话录下来,交给警方,然后就把东西收拾好,开着车离开了C市。这样的话,王海就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了!因为他已经20岁了。就算放到一年前,他也已经有19岁!

  向征就这样,不损害自己半点利益的,让王海为自己的行为,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

  他开着车,缓缓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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