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脚男人留下的小脚印
正是隆冬季节,画家李草根慢悠悠地醒来,简单洗漱了懒懒地向画室走去。为赶一幅画,他已经十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。当他推开画室的门,向对面墙上看去,不由“激凌”一下,顿时就精神了。
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古画不见了。
他经常观看与破案有关的电视剧,知道不能破坏现场,于是不敢进屋,急忙拿出手机报案。
探长张景奇带领助手迅速赶来,先对画室外面进行详细勘察。昨夜下的轻霜还没有化去,地面上保留着完整而清晰的痕迹:一行脚印从院墙上翻进来,走到窗前,撬开窗户进入,然后又从窗户出来,再从院墙翻出去。
可以确定,两行清晰的脚印就是疑犯留下的,但是脚印很小,如果不是孩子留下的,那疑犯肯定就是个侏儒。但是,窗前脚印有些杂踏模糊,墙脚处脚印也有些杂踏模糊,根本看不出个数,有一种似乎被故意破坏的迹象。
他们来到院墙外面,正是一条公路,与院内脚印相对的地方,留有清晰的车胎印。墙外墙脚的脚印也被严重破坏了。可以肯定,疑犯是驾车而来,就停在此地,然后翻墙而入。
“看来,古画是今天早上下霜之后丢失的。”
助手判断说。
“没错,如果是昨天夜里,这些痕迹都会被轻霜盖住。”张景奇夸奖助手说,“学会动脑筋了,你的进步很大呀。”
他们又来到画室,也取到了那双脚印。
“看来,这双鞋是新买的。”助手说,“如果疑犯将鞋子毁掉,这条线索就断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查这条线?每个人都不止有一双鞋,这条线比大海捞针还难,笨蛋才这样破案。”张景奇说,“查车胎印。”
有时候,张景奇给人的感觉有些狂傲,但是在破案时却十分的细心和谦虚。
经过验证,可以确定,这是一部轿车的车胎印。
很快,他们在一家地下停车场内查到了这辆黑色轿车,车牌号码尾数为79。这是一家收费停车场,面积很大,每天都有上百辆轿车停在里面,门外一个中年男人看守大门,并对每辆车的存入和开出时间进行记录,同时,他也是这个停车场的老板。
79号轿车的车主是一位大学教授。这样的人怎么能作贼呢?经过调查,案发时间,这位教授正休假在家写书,已闭门谢客多日。难道有人盗用了这部轿车吗?通过停车场老板的认真回忆,和他所作的记录得知,这些天,这部轿车根本没有开出过。
难道,世上存在与79号轿车轮胎磨损程度相同的轿车吗?看来要将全市所有轿车的轮胎做一次严格检验了。助手这样想。那不是又要大海捞针了么?
“我说过,笨蛋才这样破案。”张景奇说,“调查案发时间内被使用的、并且轮胎品牌相同的轿车,不就把范围缩小了吗?”
“而且在本市内。”
助手顿时开窍了。
调查结果,没有发现与案发现场采集到的轮胎印相吻合的轿车。张景奇一筹莫展了。他请助手去咖啡店里喝咖啡。两个人临窗而坐,慢慢品着咖啡,两双眼睛望着窗外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,心里所想的却是案子。
这是张景奇的一个习惯,每当案子进展不下去,他就来这里喝咖啡,有时自己一个人,有时叫上助手,一边喝咖啡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象一边寻找灵感。
两杯咖啡喝完,第三杯咖啡刚端上来,张景奇突然站起身快速离去。助手急忙买单,随后追来。因为他知道,张景奇已经有所发现,至少找到了案子的突破口。
张景奇径自来到79号轿车所在的停车场,询问老板案发时间内前来取车的人,有没有表现异常的。管理者拿出记录看了看,又想了想说:“那天早上是有一个人挺反常的。”
“怎么反常?”
助手着急地问。
“也没什么特别反常的,就是觉得他取车和送车的时间长了一点,一般来说,10分钟左右就够长了,那天,那人要40多分钟才出来。”
“取车时间40多分钟,还是送车时间40多分钟?”
张景奇问。
“取车和送车时间都有40多分钟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张景奇看一眼记录上的车牌号,尾数为97,“现在,这部车还在这里吗?”
“自从那天早上送来,到现在还一次也没出去过。”
他们很快找到了97号,这是一部白色轿车,距离79号轿车位置很远。张景奇拿出仪器仔细检查车体底部,左右两侧发现了两处用千斤顶顶过的痕迹,并在车门上取到了几枚指纹,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检查79号车,也在车体底部发现了千斤顶顶过的痕迹,又在车门上取到了几枚指纹,然后拿回公安局进行技术鉴定。
结论是,两部轿车的千斤顶痕迹相同,说明两部轿车曾使用过同一个千斤顶。但是,大学教授说,他从来没有自己修过车,而且已有半年没有修过车了,更没有准备千斤顶,也不认识97号车的车主。
助手恍然大悟:“97号车主将79号车的轮胎换到自己车上来作案,故意在那个时间,让车胎痕迹清晰地留下来,不但嫁祸于人,更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。”
“理论上成立,但是我们还缺少足够的证据。”张景奇说,“比如指纹……”
这时,公安局技术室的战友送来第二份鉴定结果:“两部轿车上采集到的指纹并不相同。79号车上的指纹属于车主,就是那位大学教授的,97号车上的指纹还没有对比的人。”
“好,我们这就找可以对比的人去。”
张景奇和助手找到了97号车的车主。此人名叫马祖耀,也是一位画家,但他是个三流或四流角色。凭他的实力根本无法用卖画的钱购买轿车,全仗经商的妻子拿出钱来满足他的虚荣心。
马祖耀非常配合。
从他车上采集到的指纹与他本人的指纹相吻合,从他车的后备箱里找到了那只千斤顶,他承认为自己所有,因为小来小去的修车,他从不去修车厂,自己就修了。但是,79号车车体下部为什么有他的千斤顶的痕迹,他却摇头说:“那我就不知道了。”同时他还否认了案发时间内曾开车出去过,但他承认这个时间内,他确实在自己的车内,只是睡觉了。
“笑话,你没有家么?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车里睡觉?”
助手问。
“唉,说出来让人笑话。但是,我又不得不说。”马祖耀说,“老婆无缘无故地和我吵架,家里实在没法呆,身上又没钱,去不了宾馆旅社,只好来这里了。”
张景奇询问停车场老板,案发时间确实见过马祖耀进出停车场,至于开车出去的那人,是否就是马祖耀,他不敢确定。因为停车场出入口虽然有灯光,但不是很明亮,再说车厢内关着灯,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。不过,97号车被人开走,那开车的一定是它的主人。这是停车场老板的想当然推理。
调查马祖耀妻子,证实那天早上二人确实吵架了,而且吵得很凶,不同的是,不是妻子“无缘无故”和马祖耀吵架,而是马祖耀“没事找事”和妻子吵架。
“是不是两人计划好的?”
助手问。
“不会。”张景奇说,“如果计划好的,二人说法就会一致,而现在明显有区别。马祖耀‘没事找事’地和妻子吵架,明显是为自己离家设计借口。这小子可真够狡猾的。”
“现在能抓了吧?”
助手拿出手铐晃动两下。
“早着呢。”张景奇说,“还缺少证据啊。”
“还缺少证据?”助手不解,“79号车有他千斤顶的痕迹,虽然停车场老板没有看清开车人是谁,但是开出去的轿车是白色,而且尾数为97号,这些还不够吗?”
“马祖耀进出停车场之前和之后,都有人进出过停车场。你能确定就是马祖耀更换的79号车胎吗?不会有人打开97号车的后备箱拿出千斤顶更换的车胎吗?这人可以在马祖耀进入停车场之前拿走千斤顶,在马祖耀离开停车场之后放回千斤顶。至于白色轿车,停车场里有几十辆,凭什么确定就是97号车?至于停车场管理者的记录,轿车开出时速度比较快,出入口灯光又有些昏暗,管理者会不会看错?会不会出现笔误?既然有人更换了车胎,会不会有人更换了车牌子?马祖耀因为和妻子吵架来这里睡觉,心情不好没有发现自己的车牌被人卸掉……如果是马祖耀向你提出这些问题,或者这样解释,你怎么回答?”
助手一时间张口结舌,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出来。
“再有,”张景奇又说,“进出李草根画室的是一双小脚印,而马祖耀身高将近一米八○,那双脚我早已仔细观察过,至少要穿42码的鞋……”
“难道另有其人?”
“不会,疑犯就是马祖耀。他根本不认识大学教授,这样做并不是要嫁祸给教授,而是‘97’和‘79’两组数字容易混淆。”张景奇说,“现在,我们缺少的只是足够的证据,缺少让马祖耀无法反驳并让他低头认罪的证据。”
“那,那,那双小脚印会不会是马祖耀儿子留下的?”
张景奇见过马祖耀的儿子马向南,十三四岁的样子,脚上的鞋子和现场脚印的大小差不多,于是对他进行了秘密调查。马向南学习过武术,这一点倒是符合作案条件,然而,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,老师、同学和邻居对他反应都特别好。这样的孩子怎能做犯法的事情呢?而且,马向南是在一家封闭式教学的私立学校,从周一到周五不能离开学校,案发时间他还在学校寝室内睡觉,有值班老师和同寝室同学可以作证,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。
案子到此,又让张景奇一筹莫展了。
他们再次来到咖啡馆,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外面景色一边思考案子,突然,张景奇灵机一动:“你说,疑犯故意选择那个时间作案,是为了清晰地留下车胎印,转移我们的视线,李草根家窗前的那些脚印似乎被故意破坏过,院墙的墙脚处疑犯的脚印也遭到了破坏,那么,那些清晰可见的小脚印会不会也是故布疑阵,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呢?”
“很有可能!”助手激动得一拍桌子,惊得满屋子的人都转过头来向这边看,“只是,只是,马祖耀的脚怎么能穿上这么小的鞋,而且还能走路呢?”
“我们两个只是这样猜想,肯定解不开谜团,应该去接触与马祖耀接触频繁的人,一定能发现什么。”
与马祖耀接触最频繁的,应该是他的妻子和儿子,于是,他们再次来到马祖耀的家。刚走进楼道,就见一个小孩在楼梯上练习倒立走路:两只手伸进鞋子里,头下脚上,双手做脚,一步步走上楼梯,再一步步走下楼梯,几乎和正常人走路差不多。
仔细看这个小孩,正是马向南。
今天是星期六,马向南正好在家。
张景奇停下来,给孩子鼓掌:“马向南,你太厉害了!你这样倒立着走路能走多远?”
马向南认出了两位警察,只是他还不知警察叔叔多次光顾自己的家为了什么,停下来,站好之后说:“一百多米吧。”他有些自豪,“不过不算什么,和我爸爸相比差远了。我爸爸倒立着走路,能走300多米呢。”
案子顿时真相大白,就是马祖耀偷走的古画:他将79号车的车胎换到自己车上,来到李草根家院墙外,双手穿着一双小鞋倒立着走路,故意留下清晰的车胎印和脚印,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警察的视线。但是,他在翻越院墙和从窗户进屋时,不得不双脚着地,所以将这两处的脚印有意地破坏了。偷走古画回到停车场,再将轮胎换过来,然后大摇大摆地从停车场管理人面前走过……
好精妙的设计,只是百密一疏,两部车体底部留下了相同的千斤顶印痕,加上他有意混淆的车牌号,聪明反被聪明误,留下了致命的线索。
两名警察不忍心让马向南目睹父亲被逮捕的一幕,悄然离去。周日晚,在马祖耀将儿子送去学校回来的路上,被张景奇和助手拦住了。审讯室内,面对张景奇严密的分析和推理,马祖耀不得不低头认罪,承认一念之差做出了一件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丑事,然而,此时后悔,已经晚了。
奇怪的老人
乘坐大巴车来到山区,江明燕活动了一下身体,心里有些兴奋。他们来的是太行山深处的桃叶村,这还是江明燕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最后选中的地方。三个人正四下里张望,江明燕却独自跑到了一条羊肠小道上。她看到小道上有一个背柴老人,高高一筐柴把她的腰压得弯成了九十度。江明燕走过去,帮老人把柴抬进家里。正要告辞,老人突然对江明燕说:“你是大学生?来做社会实践的?”
江明燕点点头。这次暑期实践,他们一行三人要在当地山区做居民收入调查。
“你,想住到我家吗?”老人又突然问。
江明燕一愣,笑着问她是否欢迎?老人点点头。
回到公路和同学汇合,两个同学抱怨,问她去哪儿了?他们都等着急了。这时,桃叶村的村长来了,帮他们提着行李,安排他们住在大队部。
吃过晚饭,江明燕对两个同学说她另有住处。两个同学头也不抬,说她这个贼大明儿,莫非要睡到山沟里?江明燕笑笑,出了门。那老人的房子就在旁边山坡,离得很近。
上前敲门,老人还没有睡。见江明燕来了,她搬过一床新被褥,说这本来是嫁女儿用的。江明燕问老人的女儿呢?老人说她离开家十几年了。屋子里有些闷热,江明燕随手脱掉外套。老人诧异地看着她,指指她的小腹,想问什么。江明燕赶紧拉下衬衣,说小时候摔的,没啥。
老人安顿好床铺,便走了出去。江明燕躺下来,摸着小腹上的伤疤,出了会儿神。不只是小腹上,她的两条腿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疤,看上去十分可怖。小时候她曾问过母亲,这些伤疤哪儿来的?母亲说她太调皮,摔的。小时候她信,但长大后她知道不是摔的。那伤疤更像是人为的,有的明显是刀伤,有的是烫伤,有一处好像还是烧伤。并且,这些伤不是一次留下的。父母对她疼爱有加,她怎么竟像是受过虐待?
第二天清晨,江明燕早早醒来,却发现老人出门了。
和另外两个学生汇合,三人吃过早饭开始挨家挨户走访。山路难行,走了整整一天,只调查了十来户。天黑时,大家到大队部整理资料。直到晚上八点钟,江明燕才再次来到老人的家。
老人还没睡,好像在等着江明燕。江明燕来了,老人起身回屋。江明燕觉得有些古怪,老人似乎并不愿和她说话。
早早睡下,江明燕却一直睡不着。不知过了多久,她听到隔壁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。听不清唱的什么,但听上去格外凄凉。过了一会儿,江明燕起身出门,轻轻推开老人的屋门。油灯下,老人坐在炕上,边唱边哭。江明燕急忙问她怎么了?老人擦擦眼睛,说今天是女儿的生日。她走的时候,才18岁,她歌唱得特别好,说要到城里,要当歌星。
“村子里的人都说,她在别人家做小保姆,和男主人好上了,被人家抓到,所以跳楼死了。可我知道,根本不是这么回事。根本不是。”老人喃喃地说着,泪流满面。
江明燕呆住了。原来她的女儿死了?还是自杀?望着悲痛万分的老人,江明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。老人哭了半晌,说明天该给女儿添坟了,得早点儿睡。说罢,她不再理会江明燕,躺到炕上,吹灭了灯。
整整一晚,江明燕一直睡不踏实。半夜,她朦朦胧胧做起了梦。梦中,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身影走到她的床边。那身影在哭泣,让江明燕看到了令人惊惧的一幕……
第二天,江明燕一觉醒来,头疼得厉害。老人也起来了,江明燕强打精神,和她一起去给她的女儿添坟。老人的女儿叫刘霞,进城不到一年就死了,至此,老人在村子里再也抬不起头来。
深山坳里,江明燕看到一座低矮的墓碑,上面刻了一只蝴蝶。那只蝴蝶刻得惟妙惟肖,就像活的一般。老人说,女儿就喜欢蝴蝶,她还说以后有了钱,要养许多许多蝴蝶。她怎么会死了呢?说着,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。江明燕凑过去看了看,照片上是个格外清秀的女孩,脸上露出灿烂的笑。
陌生的男人
一晃七天过去,三个人结束了暑期实践,该返城了。返城之前,江明燕帮老人劈了柴,收拾了房间,还把身上的零钱塞到了老人的枕头下。孤苦的老人,实在太可怜了。
回到家,已经是中午。江明燕掏出钥匙开门,却见一个陌生男人待在家里。母亲神色慌张,问她怎么现在就回来了?男人却面露喜色,要对她说什么。母亲制止他,神色严厉地说他该走了。
男人离开了。走到门口,他回过头,似乎欲言又止。江明燕坐下来,心里狐疑。父亲去世两年了,母亲又有了喜欢的男人?
奇怪的是,母亲再也不提这件事,不住地对江明燕嘘寒问暖。吃过午饭,母亲要去上班,嘱咐江明燕在家好好休息。
躺在床上,江明燕却心烦意乱。索性,她起身下楼,准备四处走走。刚要出门,江明燕却看到中午看到的男人站在门口。她警惕地问他想干什么?男人说有件事想请她帮忙。江明燕皱起眉,男人说不如他们到外面去,边走边聊。江明燕想想,便锁了门。
坐在公园长椅上,男人点了根烟,半晌才说他是她的亲叔叔。
“亲叔叔?我怎么没见过你?”江明燕诧异地问。
“因为你三岁就被现在的父母收养了,当时他们提出来,永远不再来往。”男人说。
江明燕吃惊地瞪大眼睛,现在的父母,不是亲生的?她怔怔地盯着男人,摇摇头。男人叹了口气,突然问江明燕:“你的大腿上有烫伤,腹部还有烧伤,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?”
“你知道?”江明燕问着,心一阵怦怦直跳。
男人点点头,说那是她死去的婶婶留下的,她曾经虐待过江明燕。这件事,他本来想烂在肚子里,现在说出来只是想让她相信,他真的是她叔叔。“你父母在你出生不久,外出做生意却双双出了车祸。于是,我收养了你。我每天忙着打理厂子,在家的时间很少,所以一直是你婶婶照看。我也粗心,看到你乖乖的,就以为你婶婶照看得很好。可突然有一天,我看到了你肚子上和腿上的伤。你婶婶承认,是她下的手。她是个心如毒蝎的女人,尽管她再三保证不会再虐待你,可我信不过她,只好将你抱养给了现在的父母。”
江明燕半天没说话,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。沉默良久,她用手抹了把脸,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?男人低下头,说她弟弟得了白血病,他的配型不成功,除了父亲,江明燕是他最亲的人了。这件事,他跟江明燕的养母说了,却遭到她的拒绝。
照片中的女孩
回到家,江明燕径自进到母亲的房间。她记得母亲有个小木箱,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。现在想来,那里面装的东西一定与她有关。
从柜子里找出木箱,江明燕小心地打开。里面是两件小衣服,还有一张照片。照片上有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女孩,她领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女孩,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。那年轻女孩,像极了刘霞!
江明燕身体颤抖着站起身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养母怎么会有刘霞的照片?莫非,那上面的小女孩是自己?江明燕想着,捏着照片跑出门,直奔医院。
叔叔看到江明燕来找他,一时间又惊又喜。江明燕冷冷地,叫他出来一下。两人来到了医院的后花园,江明燕说她可以做检测,如果能配型成功,她甚至愿意捐赠骨髓,但前提是,她想弄明白一件事。
“什么事?”叔叔疑惑地问。
江明燕拿出照片,问照片上的人都是谁?叔叔盯着照片,脸色一下子变了。他结结巴巴地说女人是家里的小保姆,小女孩是江明燕,婴儿是她弟弟。这是小保姆来家里不久照的。养母收养江明燕前想要张照片,叔叔就把这照片送了过去。那时候她才三岁,婶婶又生了儿子,忙不过来,所以才请了保姆。
“我想知道她怎么死的。”江明燕一字一顿地说。
叔叔惊愕地张大嘴巴,问她为什么要问这个?已经十几年了。江明燕死死地盯着他,说自己不仅要问,而且还要问个仔细。否则,她决不会认他这个叔叔。叔叔沉默。他点了根烟,一根烟吸完,才仿佛下了决心,讲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。
就在江明燕两岁那年,父母去世,叔叔把她抱回了家。当时叔叔的厂子生意兴隆,他每天都忙着打理厂子,很少回家。当然,这其中也有另外的缘故,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。令他想不到的是,婶婶隐隐察觉了这件事,只要他晚归,就打骂江明燕。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,直到小保姆突然要辞工。他再三追问才知道,婶婶虐待江明燕。得知这件事后,他告诫婶婶,再敢动江明燕,就杀了她。并且,他许以双倍薪水,将保姆留了下来。就这样,日子平静了半个月。想不到,半个月后的一天,小保姆突然跳楼死了。他心里怀疑妻子,但怕事情闹大无法收场,于是就将江明燕送了出去。
江明燕看着叔叔,突然冷冷一笑,“恐怕不是这样吧?小保姆死的那天,你正和情人幽会?婶婶知道了,于是发了疯。她劈头盖脸地打我出气,那一天,她差点儿打死我。可这时候,小保姆回来了。她吓坏了,拦不住疯狂的婶婶,却又要拼命保护我。她被挤到了阳台上,婶婶早就憎恨她,疯狂中一把将她推了下去。”
叔叔呆愣愣地,半天才问她怎么知道?江明燕站起身,转身就走。睡在老人家的第一个晚上,梦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她以为,那不过是个噩梦,却想不到,这梦竟是真的。
尾声
周末,江明燕乘坐大巴车,第二次来到了桃叶村。
村长看到她,十分高兴。但听她说要去刘玉彩家,村长愣住了。他说刘老太在女儿死后半年也跟着死了。坟前的歪脖树都一搂粗了。江明燕震惊,说自己上次来一直都住在她家啊!村长笑了,说她和另外两个人分明是住在大队部,她莫非魔症了?
见江明燕不信,村长指着半山坡两幢早倒塌的房子,说那儿就是刘玉彩的家。领着江明燕走过去,指着一堆碎砖烂瓦,村长问她就是住在这儿?江明燕环视着院子,见角落里放着两捆柴,还是她走之前劈的。屋子里,一块青石下压着些零钱,也是她留下的。
呆愣半晌,江明燕回过头,缓缓地对村长说:“刘霞,不是自杀的。她是清白的,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……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村子里的每一个人。”
马戏团的血案
警长葛尼是凶杀案调查的高手。在他的管辖区内,几乎没有破不了的案子。
那天,15岁的我和葛尼正探讨有关盲人摸象的故事时,同事马特打来的电话说,在哈宾·威尔逊马戏团的冬季修整营地发现了马戏团团长的尸体,是被枪击致死的。案情有点儿奇怪,让马特和杰夫很困惑,所以想请葛尼马上过去。
葛尼一边穿外套,一边对我说:“一起过去,怎么样?”
十多分钟后,我们驾车到达马戏场。杰夫在马戏表演场的入口等候我们。我俩跟随着杰夫走进圆形的马戏场。那的畜舍里关着十来匹马、一只有点儿肮脏的大象,笼子里还有两只脱了大部分毛的老虎。
大象脚踏在水泥地板上,刚要朝我们走来,就被那个身材消瘦、头发灰白的小个子男人用象钩小心地赶回了原位。
蹊跷之处
杰夫向葛尼报告:“死者是被一枚空包弹击中而死的。这种‘点32口径’的空包弹枪是专供马戏表演时使用的。”
“这可能是自杀么?”我插嘴问道。
“有可能。”杰夫说,“因为手枪就握在死者手里。但也可能现场已经被凶手布置好了。还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死者为了试新手枪,发射了一弹匣的空包弹,事后又将弹匣装满了。”
杰夫接着说道:“案情的确蹊跷。凶案发生时,手枪共射出过三发子弹。很难想象一个人为什么要朝天射出两发空包弹后,接着又用第三发子弹射中自己的太阳穴。更不可思议的是每声枪响均发生在十秒钟之内。”
“谁听到了枪声?”葛尼皱着眉问。
“有两个人听到了枪声。”杰夫说,“照料马戏团动物的伙计安珀斯,在大约五十英尺外的马戏场上听到枪声。当时他正在打瞌睡,被枪声惊醒。还有一个巡夜人,在楼上听到了枪声。另外有一个在楼里工作的会计,在办公室里工作到深夜,说自己未曾听到枪声,可能是因为办公室距离案发现场有点儿远。”
停顿片刻,杰夫补充道:“哦,对了。刚才赶大象的那个人就是安珀斯。”
“尸体在哪?”葛尼问。
“在那儿。”杰夫手指着一对从主马戏场通向外界的双开门。大门敞开,紧靠墙壁。穿过这对门,我们见到一具尸体躺在地上,死者背靠在房间另一头的一扇门上。
“他杀”动机
“再说说你们了解到的情况。”
杰夫说:“死者是马戏团团长,名字叫做索普。他手下的每个人都非常恨他,因为他是个刻薄鬼、虐待狂。人人或许都有杀他的念头,就算用空包弹也行。也就是说,当时在楼里的三个男人中,谁都有可能是凶手。特别是负责照料动物的那个安珀斯,很爱动物。每当索普对待动物很残忍无情时,安珀斯就想杀死索普。但终究忍住,并未付诸于行动。在他的手上,也没发现火药残迹……”
“等等,你刚才说索普喜欢虐待动物吗?”葛尼打断了杰夫。
“对,马戏团的人都这么说。警长,你有什么想法?”杰夫有些奇怪地问。葛尼摆摆手,让他继续说说其他人的情况。
“巡夜人名叫卡尔。他是索普的岳父。尽管是索普给了他这份工作,但他还是有作案的动机。还有,那名会计叫做戈尔德。”
停顿了一会儿,杰夫继续说:“马戏团教练和戈尔德在会计事务上有过争执。他持有马戏团的少量股份,感觉自己看到的财务报表背后有鬼。”
“不错的伙计。”我又插嘴说。
这时,我看到了马特。马特正一脸凝重地靠在墙上,凝视着索普的尸体。他没有和我们打招呼,只是开门见山地介绍起来:“这案子真棘手。我还没动过什么东西,警长,除了拎了拎尸体的胳膊。总共开了三枪。我们也盘问了当时在这栋楼里的三个男人,他们的证词听上去无懈可击,只是他们都离得很远,没有人能为其他两个提供不在场证明。”
自杀理由
葛尼说:“你在电话里说过,这不可能是自杀。有没有可信的依据?”
“依据非常有力。”马特说,“死者生前刚刚交上大运。那位会计戈尔德告诉我,原先的老板沃尔特去年死了,马戏团最大的老板哈宾·威尔逊主动向索普提议出让股权。这意味着巡演季开始时,索普将获得马戏团的全部股权。马戏团正处于盈利状态,如果索普抓住巡演季这个机遇,将能赚到比他半辈子赚的还要多的钱。而且,他的身体十分健康,昨天刚通过了人寿保险的体检。与我交谈过的所有人都说,他最近几天开心极了。”
葛尼环视一下房间。房里没多少摆设:一侧放着一个大衣柜,柜门紧锁;还有两个紧闭的衣箱,以及两把折叠椅倒在衣箱旁。
“椅子一直这样倒在地上吗?”葛尼问道。马特点点头说:“我动过的东西全都放回了原位。刚才我一直在询问马戏团的人,没去别的地方。”
“谁发现了尸体?”葛尼问道。“安珀斯。他说他听见三声枪响,还以为索普又在试枪,并没多想。可他被惊醒后就睡不着了。过了大约二十分钟,他又遛达到马戏场,想看个究竟。没想到,刚穿过那对双开门,就见到了索普的尸体。”
葛尼继续问道:“那名巡夜人卡尔呢?”
“他和安珀斯一样,起初也以为是索普在试枪。大约半小时后,安珀斯找到他,让他打电话报警。两人的证词都能合上。一直到警方赶到这儿,会计戈尔德仍然浑然不知。安珀斯或者卡尔也没想到回办公室通知他一声。”
“他们有何想法?”
“他们都确信这起凶案不是自杀。对于一个本身就怕死的人,怎么可能在大运降临时,选择轻生呢?”
紧锁的门
葛尼的手指摸向房间内除了敞开的双开门之外的另一扇门问道:“这扇门当时也像现在一样锁上吗?”
“是的,”马特说,“从这一侧锁上了,还锁得很紧。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开,发现是通向一条走廊。事后又把门锁上了。”
葛尼不再问马特问题。他一会儿看看尸体,一会儿看看那扇紧锁的门,一会儿看看外面那头大象,然后陷入了沉思。我们都不敢打扰他。几分钟后,葛尼走到马特身边,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。马特点点头,走出了屋子。杰夫和我狐疑地看着警长。葛尼摆摆手,让我们安静等待。
大约十分钟后,马特走进屋,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,冲着葛尼点点头。
葛尼说:“好啦,你和杰夫可以收线了。”然后,他转身对我说:“弗雷德,我们也走吧。”
“案子破了?”我问他。
“是啊。咱们先去喝杯啤酒,我再慢慢告诉你。”
无奈的真相
两杯啤酒下肚后,我先开口:“说说吧。”
葛尼说:“从一开始,我们就完全弄错了案件的关键点。”
“是么?关键点是什么?”我问。
“大象。”葛尼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:“其实,大象没有被圈起来,刚进来时你也见到了。它恰好踱步到房门口,见索普在房里做事,突然回忆起索普对它的种种虐待。而这时,索普手里并没有象钩,安珀斯或者驯兽师也都不在附近。
”大象从双开门进入,朝索普冲过去,之后的事情只持续了10秒。索普尽力反抗,他冲着大象的脸开了一枪空包弹,目的是吓唬它。但大象还是一步一步逼近。这时,不知是谁碰翻了椅子……接着,索普又开了一枪,可是当他跑到另一扇门前的时候,才发现门被锁住了,还锁得很紧,根本来不及开门逃走。
“我猜,被一只大象杀死并不痛快:可能全身的骨头都会碎裂,也许象牙会从你身体里穿过去,也许你会被折磨上30秒种,也许是3分钟……那一定是十分痛苦的时刻……索普为了让自己免受这份煎熬。在大象的鼻子在他身边游走的最后时刻,他将枪口对准了太阳穴,扣动扳机后跌倒在门边,很快就断了气。而大象嗅了嗅味道后,知道他已经死了,便就此罢休,回到了自己的老地方。”
“可能是这样。”我说,“这种说法讲得通。但是……”
“没有但是。”葛尼说,“在杰夫说到索普虐待动物时,我就想起了进门时看到的大象,刚巧来之前我们又在聊盲人摸象的故事。因此,在大致可以排除他杀和因消极而自杀的可能后,我派马特去做下石蜡测试,看看大象的脸上和象鼻上有没有火药的痕迹。一会儿,他测试回来,朝我点点头,案子也就水落石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