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子方以贫贱骄人
魏文侯在位时,对贤人特别敬重有礼,魏国人都称赞他的仁德,魏国君臣上下和谐同心,敌国因此不敢加兵于魏。
同时,魏文侯还是历史上第一位大力推崇儒学,以儒生为师的国君。当时,魏国对秦用兵,攻占了秦国的西河之地。但魏文侯知道只用武力难以让秦人屈服,决定针对秦人对中原文化的向往,进行文化渗透。于是,他命人重金礼聘了卜子夏、田子方、段干木三人到西河讲学,并对三人施以师礼。
卜子夏即子夏,孔子的得意学生之一;段干木,是子夏的徒弟;田子方,则师从子贡。三人都出于儒门,尤其子夏,堪称一代大儒。他们来到魏国后,积极传播儒家经典、文化和学术思想,形成了着名的西河学派。魏国从此不仅只是政治、经济、军事大国,还被打造为文化大国。
在三人当中,子夏虽然名望最高,但当时已是百岁老人,双眼又盲,只是象征性地给魏文侯上了两堂课;而段干木偏于隐逸,不肯出仕;只有田子方常陪侍在魏文侯身边。
田子方此人,刚毅果决,傲王侯而轻富贵,一副张狂的名士派头。和魏文侯在一起时,他经常直言进谏,对魏文侯很不客气。但魏文侯从来不生他的气,对待他极为谦和、恭敬。
有一次,魏文侯与田子方一边喝酒一边听乐师奏乐。魏文侯听着听着突然眉头一皱,说:“钟声好像不协调啊。左边的音高了。”田子方听了嘿嘿一笑。魏文侯就问他:“您笑什么呢?难道我说得不对?”
“我听说,贤明的君主喜欢的是治官,昏聩的君主才以品评音乐为乐。如今您既然对于音乐辨别得很清楚,我就担心您在治官方面是个聋子啊。”田子方找到机会,立刻批评起魏文侯来。
然而对于田子方的上纲上线,魏文侯却丝毫不以为忤:“老师您说得对,我一定会牢记您的教导。”
但不是人人都像魏文侯那样大度、有雅量,乐于接受批评,魏文侯的儿子、太子魏击就很受不了田子方那一套。
有一天,魏击驾车出行,在路上遇到了田子方。魏击一看是父亲的老师,立刻下车拜见——要说一开始,魏击的表现还是合格的——但田子方却傲然地从魏击身边走过,根本不搭理他,更别说向他还礼了。
魏击是战将出身,脾气火爆,一下子就毛了。他指着田子方的鼻子喝问:“到底是有钱有势的人可以傲慢待人呢,还是穷光蛋可以傲慢待人?”
田子方微微一笑,说:“也就是我们这些穷光蛋可以傲慢待人,有钱有势的人哪里敢骄傲呢?国君如果对人傲慢,就有亡国的危险;大夫如果对人无礼,有可能连家里的宗庙也保不住。亡了国,破了家,你们这些人的日子可就惨啦。”
“像我们这样的穷光蛋则不然。”田子方很拽很牛气地说,“我们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。如果遇到开明点的君王,我还会给他提提建议。他一旦不采纳我的建议,或者哪句话说得我不高兴了,我穿上鞋子,拍拍屁股就走人。去到别的任何地方,最坏的结果不还是做个穷光蛋吗?”
面对田子方的高谈阔论,《史记》里说“魏击很不高兴地离开了”,而《资治通鉴》则记载为“魏击向田子方道了歉”。
结合魏击的个性来看,他即使嘴上敷衍着向田子方道个歉,心里也一定是极度不爽的。
其实,田子方的言行虽然有做大的嫌疑,但也是想告诫魏击,要守住祖上的基业,必须像你父亲那样谦恭有礼,善待人才。但是,魏击没能领会田子方的用心。
若干年后,魏文侯去世,魏击即位,是为魏武侯。要说行军打仗,魏武侯是个好样的;但是说到用人,他比他的父亲差得实在太远。魏文侯给他留下的老臣如田子方、吴起等,他都不能善待,于是田子方去了齐国,吴起去了楚国,齐、楚因为得到这两人而力量大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