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金台
燕昭延郭隗,遂筑黄金台。
剧辛方赵至,邹衍复齐来。
奈何青云士,弃我如尘埃。
珠玉买歌笑,糟糠养贤才。
方知黄鹄举,千里独徘徊。
李白这首《古风》咏的是燕昭王(前335——前279年)爱才重才的故事。这位筑造了黄金台的燕国君主,礼贤下士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。因为燕昭王对人才的重视,后世所有怀才不遇者都视他为精神偶像。每当那些失意者把燕昭王和当世不重用他们的君主一比较,那种强烈的反差就使得他们长歌当哭,感叹生不逢时。
要说燕昭王和黄金台的故事,先得从他父亲燕王哙说起。燕王哙是个不合时宜的奇人,他十分崇拜手下一个叫子之的大臣,认为子之的治国才能举世无双,为了表达自己的景仰之情,索性把王位让给子之,自己甘心情愿去做臣子。
这番义举要是放到三皇五帝时代,是会被主流社会接受和颂扬的,君不见尧传舜,舜传禹,都是这个模式。但放到“家天下”很久了的战国时代,燕王哙的这个做法却惹得天下哗然。
燕国百姓认为他们的大王脑袋进了水,其他诸侯国的君主更是对燕王哙恨得咬牙:“我们为了争夺一城一池杀人如麻,血流盈野,你倒好,把王位都不当一回事让给别人了,这不是直接就把我们比下去了吗?”
局势的发展越发不受控制:燕国国内,被剥夺了继承权的燕太子平和支持他的人起兵作乱,攻打子之;强邻齐国则趁机出兵,侵略燕国。虽然在燕人的英勇抵抗下,燕国得以避免亡国的命运,但大量土地被齐国侵占,燕王哙、子之和太子平都死在战乱之中。
尘埃落定以后,燕人拥立太子平的弟弟公子职即位,是为燕昭王。对于这场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“子之之乱”,燕昭王是亦喜亦忧。所喜的虽不能明说,但大家心里都有数:要不是他的父亲和哥哥因为这场动乱而死,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;忧的是,他接手的是一个被打得半残的破落国家。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?燕昭王心里一点谱也没有。
于是燕昭王找到了老臣郭隗,向他请教:“齐国趁我国内乱偷袭我们,把我们打得这么惨,我做梦都想找到贤人辅助,振兴国家,报仇雪耻。但是我们燕国既弱小又偏远,人才都不愿意来,你有什么好办法吗?”
“我先给您讲个故事吧。从前呢,有个国君想要买一匹千里马,但消息放出去三年了,也没人进宫献马。于是国君就派一个侍臣带着千两黄金到处去寻访良马。没过多久,侍臣带着一副千里马的骨头兴冲冲地回来了。国君看了马骨头那叫一个气啊,说:‘你花了千两黄金,就给我买回来一副马骨头!’侍臣却不慌不忙地给他解释,说:‘国君你想啊,天下人知道你肯花这么大价钱买马骨头,就明白了你寻访千里马的诚意,很快就会有数不清的千里马被送上门来了。’”郭隗也许别的才能没有,却是广告策划的一把好手,他心里早打好了如意算盘。讲完寓言故事,他随即转入正题,“现在大王求贤也是同样的道理,贤人都希望投奔尊重人才、重视人才的君主,大王您只要在国内找几个人才,把他们当菩萨一样供起来,好吃好喝好伺候,这消息传出去,天下就都知道大王礼贤下士,有识之士便会争相到我们燕国来了。”
“嗯,言之有理。”燕昭王连连点头,“那么这个要被供起来的人,找谁比较好呢?”
“大王如果真想招揽天下贤才,就先把我供起来吧。天下那些比我厉害的人才,看到我都能被厚待,不远千里也要来投奔您啊!”
“搞了半天,你郭隗是一石二鸟,既为公又为私啊!”燕昭王恍然大悟,但他此时对人才的需要胜过一切,不差给郭隗那点钱。
于是燕昭王马上开始宣传造势:高台搭起来,黄金摆上去,把郭隗请上台——黄金台就此得名——燕昭王恭恭敬敬向他行了拜师的大礼。不得不说,黄金台广告宣传的效果相当不错,连李白等人在千年之后,仍然在歌咏燕昭王招贤纳才之事,当时之士受到的震撼就更不用说了。不久,乐毅、邹衍、剧辛等良才纷纷从各国赶来投奔,在众人的辅佐下,燕昭王励精图治,燕国国力大大增强,后来更出兵讨伐齐国,报了一箭之仇。